Munchkin

秋天来啦朋友们！该吃粮啦！

11.

Curtis还没来得及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，突如其来的工作先帮他做了选择。他只不过翘了一天班，要做的工作就突然堆成了山，让Curtis忍不住怀疑自己其实是旷工了一年。

不管他怎么怀疑人生，问题都是得不到解答的，他决定让Johnny来给他解释眼下的状况。

然而Johnny也解释不了。

“要么我们公司要倒闭了，要么我们公司要发财了。”Johnny没好气地说，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乱响，“我现在只希望你是准备告诉我TJ没事。”

“暂时没事吧，我猜。”Curtis叹了口气，开始翻桌面上的资料，心里却想着晚上大概没办法回去跟TJ一起吃晚餐了。“看样子今晚要加班了。”

然而他不仅仅是那个晚上没能回去吃晚餐，接下来的两个星期，他都不得不加班到十点以后，连周末也不例外。Curtis有点不高兴，但也确实没有办法。工作都摆在那儿，所有人都在加班，他实在不能抱怨什么。

但晚餐始终是一件重要的事，Curtis依然会带食物回家，也照旧为TJ准备早餐和晚餐。虽然不可能像平时一样丰盛，不过总比pizza外卖强。

“其实你可以不用给我做饭。”一天早上TJ说。烤过的吐司已经涂好果酱装在盒子里，旁边还摆着一瓶牛奶，Curtis正把另一个盒子盖起来，准备放进冰箱。他看着密封盒里煎得完美的三文鱼，突然开口：“你没时间就不用管我，我自己能解决。”

Curtis毫不犹豫地拒绝了，“不行。”

不行就不行吧，TJ耸耸肩，不再提这件事了。

即使给TJ准备好了晚餐，Curtis也没忘记每天提醒他按时吃饭，哪个菜放进微波炉加热，哪个菜倒进炖锅里煮一会儿，开多大的火，时间设定多长，记得把密封盒的盖子打开再放进去，全都仔仔细细地写进短信里，最后再叮嘱一句把碗留着等他回去洗。TJ倒也听话，Curtis让他别洗，他就真的把碗都堆在水槽里，一个个放得东倒西歪，看起来仿佛有谁在洗碗池里打过一仗。

Curtis对此很满意，进门连衣服也不换，挽起袖子就去收拾厨房的残局。

 

这样的加班又持续了一周，Curtis尽量把回家的时间控制在十一点前，但也会在发短信提醒TJ吃晚餐时补一句“如果我回来得晚你睡觉记得锁一下门”。TJ每天都说好的，但每天晚上Curtis把钥匙插进锁孔时，都是一拧就拧开了。

客厅里开着灯，TJ缩在沙发角落里看电视或抱着电脑上网，有时候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，看着看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。

Curtis还没开口，他就扭头看过来，“你回来啦。”

Curtis点点头，弯下腰去换鞋，“在看什么？”

“刷推，看Chris Evans怼Trump。”TJ随口回答，“说真的，他和Sebastian要是没什么，我就把微波炉吃下去。”

这两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，Curtis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，总算想起了TJ说的是谁。但怼Trump和Sebastian之间又有什么关系？Curtis没搞懂。

Curtis还在想Trump和Sebastian之间的关系，TJ却率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，一边揉眼睛一边把手机塞进口袋里，“我先去睡觉啦。”他打了个哈欠，开始左看右看找他的杯子，“热水器的水应该还热，你可以先去洗澡。”

Curtis从沙发另一头的小矮几上拿起杯子递给他，“晚安。”

“晚安Curtis。”TJ冲他笑了笑，转身回房间了。

 

12.

虽然嘴上说着要睡觉，但TJ并没有真的睡着。他的房间就挨着浴室，Curtis洗澡的动静他听得清清楚楚。Curtis在墙的那边开花洒、关花洒，他就趴在床上，听着水声发呆。

大概是一段时间以来习惯了有Curtis在家的感觉，回到一个人的状态让他有些无所适从，吃饭也好，看电视也好，玩手机也好，似乎都失去了乐趣——并不是说他以前有多爱吃饭，吃饭对他来说，一直都只是填饱肚子而已——但有Curtis在，吃饭也开始变成一件令人期待的事。

吃什么不重要，好不好吃也不那么重要，重要的是坐在餐桌对面的那个人。

更糟糕的是，他好像没办法再安慰自己吃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。

TJ趴在枕头上，闷闷地叹了口气。

 

跟TJ一墙之隔的Curtis什么都不知道，他一边往手心里挤洗发水，一边想着手头上还有多少没完成的工作。每天晚上吃外卖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，他觉得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坐下来跟TJ一起吃一顿晚餐了——事实也的确如此。

离项目预定的截止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天了，但手头上还有很多东西要做，如果再加快一点进度的话，应该能赶在下个周末之前完成。Curtis搓着头发上的泡泡想，心不在焉地把手伸向花洒开关。

隔壁的TJ听见了一句含混的骂声。

 

被浇了一头冷水之后，Curtis匆匆结束了他在浴室的沉思。

TJ怕黑，Curtis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，不管他夜里几点路过客厅，TJ的门缝下都会隐约透出一点光，过道里也总亮着一盏小夜灯。两周前过道上的小夜灯坏了，第二天中午TJ就收到Curtis的短信，问他喜欢绵羊还是兔子。

“绵羊吧。”TJ想了想，又觉得兔子似乎也不错，“为什么问这个？”

Curtis没有告诉他，晚上却带回两个软乎乎的硅胶小夜灯。

“卧室一个，过道一个。”Curtis把绵羊和兔子从纸袋里拎出来，“你卧室那个灯快坏了，有时候会闪。”

TJ伸手去戳，兔子凹下去又弹起来，手感意外地好。TJ戳得起劲，玩着玩着噗嗤一声笑起来，“你怎么会买这么可爱的东西？”

Curtis笑笑不说话，转身进了厨房。

最终绵羊还是战胜了兔子，赢得了进TJ卧室的资格，兔子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了过道里。Curtis裹着浴袍从浴室的水汽中出来，拍亮兔子后顺手关掉了其余的灯，TJ房中的暖光立刻从门缝中透出来，像一个等着被揭开的秘密。

Curtis照常走过去，在他门口站了一会儿。

但房间里太安静，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。

13.

Curtis离开办公室的时候，他们那一层还亮着灯，有一部分同事走了，还有一半的人依然坐在电脑前，看起来又疲惫又亢奋。

随着最后期限的逼近，过去一周里所有人都把加班的时间延长了又延长，Curtis也不例外。但每天晚上他回到家时，迎接他的依然是没上锁的门和客厅里明亮的灯光。TJ显然是在等他回家，进门后说完“你回来啦”，接下去紧接着就是“晚安”。Curtis想告诉他不用等，可每次话到嘴边，转一圈就又滚回肚子里去了。

TJ每次都说得太快了，完全找不到机会插话。Curtis这么对自己说，然后又自我确认般点点头。好在今天是最后一晚了，Curtis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，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时，电脑屏幕下方的日期已经跳到新的一天，但至少他能有个完整的周末了。

这个念头让他的心情好得有些过分，以至于他推开门时一点也没想起要把动作放轻，甚至下意识要喊TJ的名字，又在看见沙发上缩成一团的身影时及时刹住，小心翼翼地拧上门锁。

TJ没有被他吵醒，裹着毯子睡得正香。Curtis正犹豫着是该叫醒他还是该给他多抱一床被子来，就看见他丢在沙发另一头的手机震动起来。

有谁会在凌晨一点多打电话？Curtis忍不住探头过去看。

震动的声音也吵醒了TJ，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，揉了揉眼睛，却没有先找手机，而是看向Curtis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。

“你回来啦……”他抱着毯子的一角，又打了个哈欠，“唔……几点了？”

“一点多了，你怎么不进去睡？”Curtis轻声说，并不等他回答，“好像有人打电话给你。”

TJ瞥了一眼，没有伸手，“不管它。”

震动也在这时停止了，但屏幕上跳出来的一行字吸引了Curtis的注意。

19个未接来电，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。

“这是谁？”Curtis条件反射地问，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合适，“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
“前任。”TJ轻描淡写地说，看都没有看手机一眼，“他已经给我打了好几天电话了。”

Curtis忍不住皱了皱眉。

他不是没想过关于TJ前男友的事。事实上，在他刚搬进来的那段时间，他没少想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。他知道TJ刚刚结束一段糟糕的恋爱，糟糕得连Johnny都不敢触及半点。

他愿意告诉你的时候就会告诉你的。Johnny一直这么说，但Curtis并不真的认为会有这样的时候，至少在今晚以前，他没有想过。

但Johnny是对的。

虽然Curtis对于TJ的前男友半夜给他打电话这件事非常在意，但他并没有追问什么——说真的，他凭什么追问呢？他不过是TJ的临时室友，或者说得更不好听一点，是个短期的房客而已，根本没有权力去管TJ和前男友之间的关系。

所以他看着TJ欲言又止了半天，最后也只能闷闷不乐地叮嘱一句回房间睡。

然而TJ并不听他的。

Curtis从浴室出来的时候TJ依然坐在沙发上，手里甚至多出了一本书，见Curtis出来，他把一旁震动的手机递了过去，“能帮个忙吗？我不想接，但他一直打来……我已经拉了三个号码进黑名单了。”

Curtis愣了一下，“我该说什么？”

“什么都行。”TJ举着手机，“你可以自由发挥。”

自由发挥不是Curtis的强项，但他还是接了起来。

电话那头显然是个醉鬼，声音听起来很让Curtis讨厌，讲话也有些语无伦次。Curtis听他絮絮叨叨讲了半天，硬是没搞懂他在说什么。

对方完全没有留意到电话另一头的沉默，继续胡言乱语：“TJ，我知道你忘不了我，你能不能——”

“谁他妈忘不了你。”Curtis打断了他，语气冷得可怕，“你再敢给Tommy打一个电话，我就把你打电话的手砍了喂狗。”

没有给对方更多说话的机会，Curtis挂断电话，把手机递还给TJ，“他再骚扰你就告诉我。”

TJ瞪大了眼睛，“你真的要把他的手砍下来喂狗吗？”

“想什么呢？”Curtis哭笑不得，伸手揉揉他的脑袋，“当然是报警。”

“……对哦。”TJ兀自笑了笑，又抬头看他，“Curtis，能和你谈谈吗？”

Curtis点点头，在他身边坐下来。

事情说起来其实很简单，在他们分手前两个月，Sean告诉TJ他有一个工作需要去亚特兰大几个星期，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复过TJ的短信和电话，TJ一直尝试和他联系，然而电话那一头传来的永远是语音信箱的提示。直到两个月后，TJ偶然在路上看见一个酷似Sean的背影，但电话打过去依然没有人接，TJ忍不住跑到Sean家去找他，开门的却是一个年轻女人。

对方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TJ，疑惑地问他是谁。

“请问……这里是Sean家吗？”

“是的，但他现在不在家，你找他有什么事？”

“我是他的……同事，来找他拿一份文件。”TJ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问了最想问的问题，“抱歉，我以前没见过你，请问……”

“我是他妻子，我们刚刚结婚。”她又看了TJ一眼，露出怀疑的神色，“你是他同事，不知道他结婚的事吗？”

“我是实习生，所以不太清楚，恭喜你们。”TJ对她露出一个礼貌又令人信服的微笑，“既然他不在，我就不打扰你了，再见。”

对方的“再见”还没说出口，TJ就转身跑了。

“后来我删除了他所有联系方式，他也没再找过我，直到前几天才又突然给我打电话。”TJ耸耸肩，看上去满不在乎的样子，“真搞笑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几乎不打电话给我，我打给他也是爱理不理的，分手了反倒打个没完。”

Curtis想说什么，最终还是没说出来，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。

“你不用安慰我。”TJ笑起来，“Johnny肯定一直不准你问，是不是？”

 Curtis又点点头。

“哈！我就知道！其实……怎么说呢，刚开始我确实很难过也很生气，完全没办法接受，你想象一下，在我想念他担心他的时候，他居然背着我结婚了！我觉得换成谁都没办法接受这种事的。但是后来我发现，我并没有很爱他，我难过不是因为他不爱我，不是因为他跟别人结婚，也不是因为他骗了我。我难过只是因为自己付出的感情没有被重视。也许我确实没有很爱他，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在和他交往，可是在他看来我们之间什么都不算。”

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激动，TJ停了下来。但Curtis只是看着他，等他继续说下去。

“再后来，我介意的已经不是他有多不在乎我，我开始觉得是我不值得被爱，不值得被认真对待。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，也试着让自己不要这么想……”他犹豫了一下，偷偷瞄了Curtis一眼，“……但有时候确实控制不了这种想法。”

Curtis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，露出意外或惊讶的表情，甚至也没有皱一下眉。Curtis只是看着他，认真地说：“你值得，Tommy。”他的语气温柔又坚定，“你值得一切。”

TJ看着他，眨了眨眼。

“所以……”他拉长了尾音，拖出一点撒娇语调，“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才告诉我，你喜欢我呢？”

TBC